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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不打伞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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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的时候,手要抓住桌布,省的吻的时候你会紧张,手不知放哪。

裴叶初经风月,以为接吻本就该这样,听话的抓住了桌布,殊不知已被愫秋算计。

愫秋妩媚地抿着唇,说:“别闭眼,看着我的唇。”慢慢前移,一寸一寸吻向裴叶的唇,如放慢镜头一样。裴叶虽然满期待着一个吻,一旦送到嘴边仍感到紧张,心跳加速,不由得抓紧了桌布。见愫秋的唇已到唇前,潜意识地退了几分,似在躲避。愫秋又靠前,裴叶再退后。愫秋仍不饶过,步步紧逼,裴叶已后仰,坐椅斜立着,摇摇欲坠。

愫秋终于看到预料中的情景,狡猾一笑,猛地向前一吻,裴叶猛地退后,不禁“啊”的一声,由于后仰的角度过于倾斜,坐椅登时歪倒,连同裴叶摔在地上。

裴叶的手兀自抓着桌布,如此一拽,满桌的盘与碗全部随着桌布被扯下,碎了满地。

愫秋阴谋得逞,手舞足蹈,吆喝着说,服务员,快过来,看看这些碎掉的盘子该怎么赔?

裴叶狼狈不堪,恼火说,你是故意的。

愫秋眨着眼睛,说,谁说过我不是故意的了?

赔完钱后,裴叶出了门,推着单车在油柏路上走在前面,愫秋在后面呼喊,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裴叶装作没听见,不想理她。

愫秋跑着追了上来,说,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裴叶恨恨瞥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愫秋不乐意了,说,不就是一个吻吗?来,让你亲一下。

裴叶哼了一声,说,四百块钱的一个吻,我亲不起。

愫秋咯咯笑了,说,活该,谁让你骂我“没心没肺”了?好啦,别生气了,为了跟你赔罪,明天我请你吃饭。

裴叶正为那四百块的碗盘钱肉疼呢,一听这话,忙答应说,好。

愫秋眨了眨眼睛,笑说,这回答应的倒爽快。

裴叶仍是冷冰冰的脸,拉得长白山似的,如欠了钱却收不回来的债主。

愫秋忍不住调戏他,说,爷,给妹笑一个。

裴叶不屑一顾,说:“切。”推着单车径自走了。

愫秋嘟囔着嘴,说,切!切你个大头鬼啊!没礼貌的家伙。

裴叶走后,愫秋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沿着最美的海岸线,回望这一座沿海的城,回望的那一瞬,误以为那是海市蜃楼,连同万物众生,活在不确定的梦魇中。好美的错觉,但也是一晃而过。

海风吹动着白色衬衫,很凉,愫秋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心里着实恨透了负气离去的裴叶,觉得他把自己一个人丢在海边,真真是十恶不赦。

月在海平面上升起,泛起幽蓝色的光,而住在海底的美人鱼,月光下是否苏醒?愫秋踮着脚尖,轻踩在沙滩上,温柔就似怀抱,守望着海上明月,口中喃喃自语:“萧可北,你可也在想我么?如果我不任性了,你会回来我身旁吗?”听着海风娓娓回忆,忍不住落下了泪,又很快风干。

裴叶回到宿舍的时候,已入了浅夜,天气微凉,晚风袭人,脱了外套躺在床上,戴起了耳机听歌,可以任意遐思,或喜或悲。

许久望向窗外,月亮已高,也该睡觉了,起身去水房刷牙,耳机还挂在耳朵边,歌声蚀魂,逆流成河,所以听不见水龙头的呜咽,听不懂它与水注定离分的爱情,那些破不了的宿命。

耳机在婉转地唱着:“绝世的画,缺了角就会掉价。悄悄话说得太沙哑,气氛就会尴尬。你突然说想看大雪,现在却偏偏是夏天。你从来不爱打雨伞,喜欢我的白色衬衫……你这坏孩子,不要不说话。没有眼泪要擦,就别揉眼了……”

听到这,裴叶想入非非,禁不住愣了,时间似乎也在那一刻愣住了,裴叶心疼了一霎,牙刷静止在嘴边,手指也静止了,他想:“为什么愫秋那么似歌中所说的坏孩子呢?任性,胡闹,偶尔又天真。”

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继续刷牙,然后洗脸。

躺在床上,裴叶还在想:“愫秋,原来是一个坏孩子。”

第二天,下了班后,下午四点多。愫秋打来电话,说在十字路口等他。

裴叶走到的时候,看见愫秋与几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有说有笑,一点不顾形象,有时候笑的声音还很大,尤其是愫秋,笑的那么没心没肺。

愫秋远远就看见裴叶了,大声招呼,喂,裴叶,等我会儿,我这就来。

身旁一青年瞄了瞄远处的裴叶,挑逗着愫秋说,这就是你的那位?怎么还不如我啊?不就是个小白脸吗?

愫秋白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对了,高飞,也帮我想个招,该怎么把这个小白脸拿下,好让他死心塌地做我的压寨夫……压寨男友。

那个叫高飞的说,不如先给他下点药,叫你们俩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就把他强拖到民政局,领结婚证出来,不就行了?

愫秋眨巴着眼睛盘算着,忽地一笑,说,这个主意不错,回去快帮我写个方案啊。

说完,再不理那些人,跑到裴叶身边,说,走,今天请你去吃大餐。

在城市边缘转悠了半天,已暮色重重,裴叶想在路边摊上吃大排档,愫秋犹豫着说,就在这儿?脏死了。

裴叶说,就在这吧,挺好。

于是两个人吃着羊肉串,喝着啤酒,坐在小摊上促膝长谈,但也几乎都是愫秋一个人在那儿废话连篇,裴叶偶尔答一句“奥”。

不一会儿,天也黑了,裴叶仰起了头,看见满天的星星,不说话,一如安静的诗人。

愫秋沿着裴叶的眼光,也望向星空,无限憧憬,突然说,裴叶。

裴叶看了看愫秋,说,嗯?

愫秋如梦呓般笑着,说,裴叶,你看,天空中有那么多星星,每一颗星体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设若我们俩住在不同的两个天体上,是否永远不可遇见了?但你我却出现在同一个天体,共看日落月升,共看天气变化,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裴叶却无动于衷,淡淡说,是啊,不只与我,你与六十亿的地球人都很有缘。

愫秋生气地哼了一声,恨恨敲打着桌面,她那千年一遇的浪漫情怀惨被泼灭,愁烦欲狂,只好拿羊肉串出气,咬一半,扔一半,吃一口,吐一口,嘟囔着说,臭死了。

裴叶视若无睹,吃肉喝酒依然如故。

愫秋白了他一眼,说,你是故意的!记仇的家伙!小气鬼!

裴叶见她气鼓鼓的,如个青蛙,竟有些不忍心,歉疚的说,好了,是我对不住你。

愫秋这才闷气稍平,却趁机讹诈,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答应做我男朋友,我就原谅你。

裴叶一愣,但也只是愣了一霎,随即又咽下了嘴里的啤酒,酷酷的说,那就不原谅我好了。

愫秋气的吼吼叫,多想把他一掌拍死,鞭尸一百回,然后还不偿命。

裴叶吃饱喝足,想要走。

愫秋皱了皱眉,说,裴叶!你给我坐这儿,你……你……你就忍心把我这个如花少女扔在大街上,月黑风高的,万一我被歹人糟蹋了怎么办?

裴叶心想:“哪个歹人会那么勇敢,敢糟蹋你?”但还是坐下,说:“那,我送你回家。”

愫秋打了个酒嗝,说:“这还像句人话。”又开了一瓶啤酒,倒进杯子里,抿着嘴慢慢喝,尽量拖延时间,还怕裴叶不耐烦,找个话题闲聊:“裴叶,你的理想是什么?”深觉这个话题虽然老套,但还算颇具内涵,蛮怕越说越俗,万一说溜了嘴,蹦出来一句黄段子,岂不被裴叶看轻了去?

裴叶想了想,说,我小时候曾梦想着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而长大后,我才明白,忍得住平淡,挨的了寂寞,才是一种不平凡,而那些幸福,往往都很简单,知足常乐,月满则食,所以现在,我的理想只是平平淡淡的活着。对了,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愫秋已喝净了半瓶啤酒,越发兴奋,眼睛泛着光,如夜里的狼眼,说,我的理想倒一直没变,就希望有一天,能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国捐躯,死的伟大。

裴叶瞬间石化,冻结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懂的成语倒不少。”

愫秋生怕裴叶嫌弃她没文化,一听这话,忍不住心花怒放,嘿嘿笑着,说,这些都是小菜一碟,我还知道很多呢,比如“刻舟求剑”“掩耳盗铃”“亡羊补牢”,等等等等,反正一时也说不完。

裴叶终于明白了,愫秋所了解的成语,至今还停留在小学三年级的水平。

愫秋越说越有精神,指点江山,口沫横飞,最后感叹说,在这儿喝酒真挺不错,你是怎么想到来这的?

裴叶看了一眼还在烤羊肉串的老大爷,说,我也没想到来这儿,当时只觉得这位老大爷在外头起早贪黑地忙碌,挺不容易的,该帮他一些。

愫秋嘻嘻一笑,说:“裴叶,你真好。”突然却不笑了,眼泪若隐若现,幽幽的说:“那一夜,你对我那么好,恐怕也是出于同情的施舍吧?”

裴叶没想到她会这么敏感,怔怔地答不上来。

愫秋借酒浇愁,咕咚咕咚又喝了两瓶,由于喝的太快,酒气上冲,脑袋登时懵了,忍不住趴在桌上睡觉。

裴叶慌了,摇晃着愫秋,说,喂,你别耍赖皮,付完了账你再晕啊。

愫秋被唤醒了一点知觉,抬起了头,迷迷糊糊的说,我要尿尿。

“说话粗俗,醉了才原形毕露。”裴叶在心里这样想着,且自叹命苦,看来又得自己掏钱付账了。

愫秋醉的走不稳路,裴叶只好背着她,走了好久,已累的够呛,不禁在心里咒着,怎么这么沉?上辈子是猪吗?

转过好几条街,裴叶回头看愫秋,不禁着了急,说,喂,你别在我衣领上擦嘴好不好?

愫秋则哼唧了一两声,又已在裴叶背上睡去,睡得那么甜,那么安心。

裴叶背着愫秋,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双腿发酸,走到了沿海的一条油柏路上,沿着公路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说,奇怪,你家是在这儿吗?怎么连个房子都没有?你是不是说错路了?

忽然觉得耳朵好痒,转头一看,愫秋不知什么时候已醒了,正用嘴唇轻轻吻着自己的耳朵,而她的嘴角,却含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裴叶的脸刷的红了,说,又骗我,你没醉装醉,你家根本不在这边。

愫秋仍在裴叶背上不肯下来,在裴叶耳边轻轻说,裴叶,我们去沙滩上坐一会儿,好不好?

坐在干燥而松软的沙滩上,海风一阵阵吹来,裴叶不敢挨太近,坐在愫秋一旁。

海上升明月,生命无限,看海与天成为一线,湛蓝,幽幽。

满天星斗,天圆地方,坐在大海的一岸,裴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毫不迟疑脱下了外套,裹在愫秋身上,愫秋幸福的一笑,歪头靠在裴叶肩上,裴叶不安分的挪动着,愫秋威胁说,别动,再动就把你的肩咬下来。

过了很久,愫秋没有说话,裴叶以为她睡着了,伸手去扶她身上的外套,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口,愫秋忽地醒悟,大声说,小色狼,你想干嘛?想非礼我,趁机木已成舟吗?

裴叶不以为然,说,切,木已成舟?你说成语倒真上了瘾。

愫秋似笑非笑,斜着脑袋,凑近来,唇几乎碰到了裴叶的鼻尖,醉眼迷离,看着裴叶,很久,用一种略带诱.惑的声音,说,裴叶,不如……我们狼狈为奸吧?

她本想说“我们谈恋爱吧”,却非要说成语,硬充有文化,竟弄出个“狼狈为.奸”。

裴叶会错了意,登时红了脸,断断续续地说,这……这个……我对那事……没经验。

愫秋一脸无辜,嗔道:“哈,小色狼,你想哪去了?……这儿又没床。”

裴叶听到最后一句话,险些吐血,嘀咕着,也不知我们俩,到底谁才色?

愫秋抱紧了自己,安静了下来,望着海平面怔怔发呆,不知在异想些什么,干净的眼眸深深眺望,竟渐渐噙出了眼泪。裴叶想,或许她并非那么无所在乎,再没心没肺的人,定也为某个人撕心裂肺过,即使薄情如曹操,也至少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他宁死不肯负的。

秋天的夜已很凉很凉,没有任何预兆,海滩静无声息,愫秋渐倦了,斜倚在裴叶的肩上困觉,听着海潮的声音,闻着海风的味道,十分有安全感,就稳稳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愫秋睁开眼,看见裴叶如雕塑一般,坐守着海岸线一动不动。

愫秋柔情无限,动心一笑,问,你在什么时候醒了?

裴叶淡淡说,我一夜没睡……可不可以把我的肩膀还给我?很麻。

愫秋心有所感,忍不住数落他,说,肩膀麻了一夜,就不睡觉!不会叫醒我,或者推开我吗?干么傻傻的苦了自己?

裴叶不肯承认自己不忍心晃醒她,却找不出好的借口,只好微微一笑,说,我怕你会把我的肩膀咬下来。

愫秋心疼地说:“真是个笨蛋。”脱掉披在肩上的外衣,干净的,旧旧的,还有几处破了的洞,被用针线缝合,却缝的歪扭七八,尤其打结的地方,似个丑八怪,不觉撇撇嘴,说:“不仅是个笨蛋,还是一个穷光蛋呢。”

裴叶望向海平面,滴血似的太阳已潜出了大半个,说,天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

愫秋舍不得,说,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裴叶不禁心生可怜,说:“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啊。”心里却轻叹着:“但愿下一次见面,别再整蛊我了。”

愫秋不想分开,有种想哭的感觉,忍着泪,说:“嗯,我们是好朋友。裴叶……你记住,永远也别不理我。”

裴叶点点头,说:“嗯。”穿上外衣,离开了海滩。

————

工厂厂房,机器声轰隆,灰尘飞舞。

裴叶穿着擦满机油的工作服站在机器面前,心不在焉,看着正常轮转的机器,却已灵魂出窍,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精灵的愫秋,或许她真是一个降落在人间的精灵吧,要不然,她几番捉弄自己,自己为何还那么惦记她?

裴叶意犹未尽的笑了笑,笑容温暖而且静谧,或许自己真的已经动了心,即使不算爱,也算喜欢吧。

脑海里总是懵懂着,就似做梦一般,等到下了班,裴叶走出厂房,已是下午三点多钟,泛黄的阳光打在脸上,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裴叶骑着单车行在油柏路上,两旁的树渐次退后,转过几个巷口,快到宿舍的那条路,突的一阵风,裴叶不由自主地煞了车,撑车而望,望着那一根路灯杆发呆。这个地方,最初相遇愫秋的所在。但如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裴叶淡淡回想,再也回想不出愫秋冻到发抖的样子,那时候的愫秋,似乎那么安静,那么清白。

回到宿舍的时候,裴叶斜躺在床上玩手机,不由自主翻出了愫秋的号码,他突然好想给她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但终于忍住了,傻傻望着天花板,想入非非。裴叶想,自己一贫如洗,家里还有那么多债,给不了她幸福,又何必再惹她呢?

————

愫秋从海边回来的路上,走的很慢,一遍遍地回想着,回想与裴叶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想到裴叶木头一般被自己捉弄了好几回,觉得很好玩,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好想跟他打电话,听听他那没有表情的声音,愫秋摁出了号码,但不等打出,又立马摁了挂机键,竟没来由地生了气,她想着,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在主动?我就不信你不会想我?等着瞧,我敢打赌,你迟早会忍不住打我的电话。

可惜这个赌,愫秋输了,她低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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