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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章。 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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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雨脸色发白,气鼓鼓地,从牙缝间挣出寒锋般的杀气:“我是多么地想杀人,然后还不用偿命啊!”

※※※

沾化,一座安静的小城。以徒骇河为界,割为东西二城。东城泛旧而温暖,西城繁华而寂寥。

花焯驶入左岸的东城,把车放在停车场后,就跟洛雨走在这城市的街道上。从海上来的风流连于秋季之末,白蜡树首尾相连地一树一树地凋落,落满了整条街整座城,而树下穿过的路人也是屈指可数。整座城寂静如蓝色的海底,从天空上盘旋着飞鸟振动翅膀的声音。

花焯从未见过这般静谧的城,就如一座空城,他踩着一路的树叶子倒影伶仃。渐渐他也染了青珩那伤春悲秋的癖症,开始从巨大的白蜡树下仰望明媚的穹苍,阳光照下来,他也一脸明媚。

眼眉漾开雨水般浅浅忧伤,花焯突然想青珩了。那个负气去流浪的少年,他是否已经身在天涯?是否依旧笑容如锦?

“喂,不是该去吃饭吗?”吃货洛雨扯了下沦为诗人才一秒的花焯,噘着嘴说:“站在这儿动也不动,不会是想赖账吧?”

花焯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听洛雨如此说,破颜一笑,睫毛若羽翅温柔。洛雨睹到那一瞬美轮美奂的笑,全然不放在心上,不屑道:“切,少勾引我。”

※※※

街转角有家装潢精巧的餐厅,因不是周末,便微有些冷清。厅心,素颜的女郎安坐低首,入心弹着一架黑色钢琴。双手轻微的起伏里,叮咚悦耳,像是云朵飘动蝴蝶破茧的声音。

洛雨点餐后,便窝在沙发里一面浅尝果汁一面聆听。若清风过耳,月满心头。直到侍者擎着盘,陆续将菜品及鸡尾酒布满餐桌。

慢音乐让洛雨有了追求高雅的好心情,她细擦手,慢切肉,双指美美地夹起高脚杯。一曲弹完,那女郎十指轻灵地从键盘上跳跃,随后换了一首欢快的乐曲,如山谷中有鸟在鸣叫。

洛雨便渐渐不再那么矜持了,在餐桌上开始与花焯斗刀舞叉,争虾夺蟹。最后她挥刀一斩气势凌云。“喂,不要跟我抢这只螃蟹啊,你一个大男人。”花焯很君子地一笑,让了给她。

解决完最后一只蟹,洛雨满手蟹汁,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回来时眼泪汪汪,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模样可怜兮兮的。花焯刚咽下一口鸡尾酒,就看到她如此悲惨地狼狈地从厕所归来,酒液差点呛到鼻端。他努力憋住不笑,说:“你是去洗手间,还是去了趟阿富汗啊?”

“哼!”洛雨坐下,眼眶中泪水欲滴,嘴里不断咒骂着:“可恶的标识牌!敢忽悠本姑奶奶。”

“标识牌?”花焯放下酒瓶,往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心很浓。

“昂,牌子上提醒我:小心地(de)滑,那么我就听话乖乖地滑呗。可是地上那么多水,让我怎么滑啊?”洛雨委屈且气愤,咧着嘴几乎哭出来:“害得我跌倒在盥洗台上,还磕痛了我的额头。”

花焯听到这,真想立即给她打个敬礼。他语气镇重地说:“洛雨,我不得不佩服你啊。”

洛雨白了他一眼,抽张纸巾轻拭着额头,刃锐的痛令她几乎掉下眼泪。她声带哭腔说:“把那盘霜降烤肉给我推过来。”

花焯依言推盘子过去,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面忧伤地哽咽着,一面刀叉切肉不断送入口中,感觉这画面格外亲和而有趣。

他眼染笑意,往透明玻璃杯内夹进两三块冰块,然后倒了半杯冰蓝色鸡尾酒,推向洛雨那边。冰块激起一串气泡,冉冉升起像一群渺小的气球。

洛雨伸手去拿,花焯止之道:“别动。”

他展开手掌朝洛雨晃了晃,然后将小指戴的银白色尾戒取下,放在掌心。“这是卢森堡王室限量特制的戴菊莺尾戒,纯手工打造,铂金品质,纯洁珍雅。放眼整个亚洲,也绝不会出现第二枚。”

“仔细看这枚尾戒,”花焯说着话,手掌收紧成拳,放在餐巾布上让洛雨直视。“你猜……它去了哪呢?”

洛雨撅着满是油渍的嘴不屑地说:“还能去哪儿?肯定还握在你的掌心啊。”

“未必,”花焯潇洒一笑,说:“我猜……此刻它应该出现在你的尾指上了。”

洛雨到底是好奇心作祟,立即摊开了双手看,却哪有尾戒的一丝痕迹?她抬头,用眼神鄙视花焯,说:“我就说它肯定还握在你的掌心,竟还敢诳我。”

“是吗?”花焯嘴角还留着那抹笑,然后他慢慢地展开拳头,跟放了慢镜头般。就如一朵百合花在春夜里逐渐地细微地绽放。

洛雨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直到亲眼验证手掌完全展开——而那枚限量版尾戒竟然流失于指缝,仿佛就此从掌心中蒸发了。她诧异地望花焯。“戒指呢?”花焯耸耸肩,不说,故作神秘的神情。

“不愿意说拉倒……说了我还未必想听呢。”其实洛雨赌气说这句话,的确没有说错。因为她此时最热衷的事并非是关于戒指,而是美食的味道。

花焯蓦然抬头,就看到她已经深情脉脉左手提起了刀,右手拿起了叉。相看两不厌只有盘中餐。花焯不禁皱了眉,隐约听得到牛排与沙拉在刀叉下凄厉的惨叫声。

洛雨端起那杯冰镇鸡尾酒。满满啜一大口,觉着冷气逼牙。还鼓着腮帮子,忽然她就呆住了,只见蓝汪汪的酒器底部闪过一溜银光。在冰块丛深处,分明躺着一枚戒指。

“哈,原来在这呢!”她捞出了戒指,顺手套上尾指,边欣赏戒上精美的篆纹,边啧啧称赞,目光始终留连在那只凸出戒身的戴菊莺印记。

“戴菊莺体态小巧,鸣声细长好听,深得人们喜爱。就这么一只戴菊莺,一年可捉食八百多万只害虫。好厉害吧?”

洛雨霎时便如碰到同类般欣喜,笑说:“哈,原来它也是一枚吃货哪。”

花焯无语地苦笑了,起身走到弹琴的女郎身边,给她低低地耳语。末了,他闲倚在钢琴上,右手打了个响指,又幻术般变出一枝玫瑰。女郎莞尔一笑,收了那一枝红玫瑰。洛雨撇嘴道:“斯文败类。”花焯转头,正好碰上她鄙视的目光。花焯坏坏一笑,她慌忙低头用餐,餐刀划过盘底时铿锵有声,却原来是个空盘子。

花焯回到对面又坐下。洛雨兀自闷声吃个饱。他看着她,眼带笑意。她低头不语,明显是在防备他。因着她极讨厌这种到处施舍暧昧的人。他举起鸡尾酒瓶浅饮。时不时地帮她夹菜。她僵着身子往后躲。他就故意逗她:“嘿,你的扣子开了。”

洛雨紧地双手捂胸,眼露胆怯,颤着声恐吓道:“你想干嘛!”

“放心,你的胸就是你的保护色。”花焯恶趣味发作。即使是说了很低俗很猥琐的话,也要用很优雅很悠转的语速。洛雨气的说不出话,恨不得想挥爪子挠死他。

忽然洛雨似是魇住了,神情娴静。偌大餐厅中琴音弥漫,女郎所弹奏的旋律如此熟悉。洛雨慢慢听,慢慢就明了了,看对面的人,说:“是你请她弹奏这首《搁浅》的?你又何以得知我喜爱的歌呢?”

花焯淡淡一笑,“我说了我会读心术啊,没骗你吧?”洛雨眼神微涌,闪过一丝惊愕。花焯暗笑:“傻瓜,你将这首歌设为单曲循环,我若再猜不出,就未免太弱智了吧。”

洛雨跟着抑扬顿挫的钢琴声轻哼着。花焯趁着她情绪温热,说:“洛雨,做我女朋友可好?”洛雨想也不想就道:“才不要。”随后忽醒觉这饭是他请的,便弱弱地一笑,小心翼翼地说:“那么……我还可以吃吗?”

在远桌单独用餐的女士听了这,忍不住抿嘴微笑了。

花焯很没面子地抓着头发,声音几乎是无奈的:“可以,可以。”

付账时,花焯从口袋往外掏钱夹,却无意中带出一枚戒指,滚到了餐桌一角。与洛雨手上所带的戴菊莺尾戒款式相同。

洛雨眼睛闪烁,笑亦是特殊,说:“呵,你说整个亚洲也没有第二枚。难道这座餐厅是出了亚洲吗?”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当初他语诱自己低头察看尾指,原是为了得暇藏匿第一枚戒指。而另一枚戒指,其实早就置于杯中了。

花焯仿若听不懂她的讽刺之意,语气淡淡地说:“关于这餐厅属于哪个洲,你得去问老板了。”说完,将钞票如数付给服务生。而在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找不到一点儿慌张与羞愧。

一个被当面揭穿了谎言的人,竟还要这般不可一世地耍酷!洛雨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气的呼呼地说:“你的魔术就是骗人的!骗子……喂,帮我打包这些,谢谢。”后半句突然语气彬彬,服务生沉着尴尬的脸点头。

“有吗?我说过它会出现在你的尾指,难道现在没在么?”花焯戴上另外一枚尾戒,与秀指相得益彰,边自恋欣赏边说:“说明它喜欢你的尾指,就如同这一枚选择了我的指。这是两个灵魂的契合,冥冥里预兆了你我是一对啊。”

洛雨才不会再被他忽悠,眼眸一白,冷漠地撷了尾戒,一语双关地说:“它应该还是喜欢留在这里。”然后噗通一声,又丢进那杯鸡尾酒底。起身向外面走,气势格外冷傲霸气。当然,如果她手里没提打包袋的话,就会显得更冷傲更霸气了。

花焯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很久才发出自嘲的一丝苦笑,也撷了戒指丢进那杯中,叹口气说:“好吧,你们自由了。”

开车回大北的路上,已是暮色苍凉的傍晚。秋天的夕阳就像洪荒世界时巨大,凝结在西方辽阔的旷野上。

洛雨一路窝在副驾驶座,眯着微醉的眸子昏昏然打盹。晚餐时她终究还是没饶了花焯,大酒大肉吃饱餍足,总算没白来这小城一趟。花焯侧眼看她,松散微卷的发梢蔽了她半张脸,脸颊透出浅浅的酡红。偶尔咕哝着嘴,浅浅哼唧了几句,听着倒像是在浅浅咒怨着某个人。

秋风起在贫瘠的公路上,有种说不出的荒凉。沿路连绵不绝的白风车,连着退向后视镜里去。

由于这段路程布设着区间测速,花焯为了延迟行驶时间,就择了一片秋色最浓的荒草地,从容放缓车速,逐渐停靠在公路旁。

洛雨在朦胧中感受到车停了,睁开惺忪的眼,眼带迷惑,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啦?是忘记买好吃的了吗?”

花焯瑟瑟瞥了这枚吃货一眼,没说话,转身开门下车。公路旁一株风车,近距离仰望,它就如巨人般耸立在眼前,几乎刺伤了高远的天空,竟隐隐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洛雨也跟着下了车,蓦然觉得晚风生凉,就抱紧了臂膀,与花焯同看穹苍下悲凉的风景。远方的芒草地里那些风车沉默地旋转,各自远距离隔开,各自孤独。

晚秋的天气到底是凉了些。花焯拿出一件棒球服外套穿上,安静地望起了夕阳,芦苇荡也被染作深黛颜色。低头河水涨,举头雁一行。秋风从芦苇的尖上溜过,于是月光般丰满的穗子伏地一片,凤凰起舞。

穹苍是盘古劈开了的弧形的巨大伤痕。东半弧初月隐隐结疤,西半弧落日滚烫鲜艳。花焯目睹了日月出现在同一片天空,画面里边境的公路荒凉。忽然他说:“洛雨啊,你听说过太阳与月亮的命格么?它们相爱了千年万年,而为了一种宿命,默默遵守着残酷的轮回。日升月落,月升日又落,注定从不会有交错,不离不即。没有彼年与此年,不遗不忆。”

洛雨挠挠头,酒意还没散去,说:“奥……你是听谁说的,这么八卦?”

花焯凄婉一笑,低了眉,说:“是青珩。那些年他总固执地以为,穹窿之上每一座星斗绕转的星轨,都是受了爱情的磁场。猎户北望,织女娇羞,日跟月分别在彼岸,爱成为流星之绊。所以说他既不唯心,也不唯物,而是个唯爱主义者。”

“这家伙的脑子被门挤了吧?”洛雨咕哝着,抬头望了天。忽然她说:“如果太阳跟月亮勾搭到一块,那么地球夹在中间算什么?私生子,还是电灯泡?”

花焯被她的较真怔住了,但也在发怔后就微笑了。他说:“好吧,我错了。这个话题算我没说。”

洛雨转身一瞥,一只白天鹅闲闲地滑过黛青色的天空,像阴天里一道明媚的闪电。她不由得看的痴了。大北荒凉,人迹罕见,流荡的芒草丛里有许多美丽的鸟落巢。洛雨目送着天鹅没入夜色,默默潮湿了眼睛。唯美的画面里,她忽然痛苦地闭眼,然后打了一个酒嗝……

花焯看着她出糗的样子,心地温情柔软,瞳孔无疵。可他却故意苦着脸说:“我比较纳闷,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个笨女人了?”

洛雨拨开被风撩乱的头发,说:“你可以不啊,反正我又没喜欢你。”

花焯泛起一抹苦笑,桀骜而华贵。他说:“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不喜欢我的你啊。”

洛雨醉醺醺地笨笨地掰着手指头,逐字理解着他拗口令般绕人的话,到最后究竟是弄明白了,嘀咕说:“你还真是自虐呢。”

花焯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入眼格外可爱,心事轻荡,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洛雨受惊竟愣住了,眼神浑噩,就像一只张皇的牝鹿。花焯勾下头,轻浅吻了她的嘴。

洛雨这才彻底醒了酒,如小鸟扑棱翅般挣扎出他的拥抱。那一吻,余温慢慢寒冷。她怒斥:“你干嘛啊!”

夜色孱弱地泛入青山一发,秋气泛上岸。花焯负罪般,也或许是受伤般,转过去身,背影惨白,说:“对不起。”

洛雨到底不甘心,气的哇哇大叫:“这是我的初吻啊!你还给我!”

花焯忽的侧脸,忧伤的瞳孔秋水一剪,微怒道:“洛雨,你是傻瓜吗?我是如此地喜欢你,这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偏就你为何这么拽呢?”

“我,我……”洛雨被他一训,且看到他那张邪恶的脸,一股气就泄了,本来占理的她,嗫嚅着倒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我怕凉介会多心。”

“凉介?”花焯冰冷地嘲讽一笑,任伤口猖獗地裂开,眼神咬着夕阳发誓说:“总会有一天,我会让你爱我,如同我爱你。”

洛雨听着他的誓言,却想起了凉介给予过的温暖,嘟起了嘴道:“连外衣都不给我取暖,能有多爱我啊?”

花焯微微一怔,才发见她在夜色微凉里正瑟瑟发抖,自己则穿着棒球服风姿恰好。忍不住涌起疚意,随即脱了外套给她。

“这还差不多。”洛雨嘴里数落着,边把自己穿进宽大的棒球服,也没系扣子,敞着怀。由于两个人身高悬殊,衣服就耷拉到她膝盖处,跟个戏袍子似的。她抖动着长长的袖子甩来甩去,还一个劲儿咯咯笑,比第一次穿兽衣的夏娃还觉着新鲜。

花焯看着小小的她穿着大大的衣,一副可爱玲珑的模样。他黯然一笑,没来由地心细细碎了满地。他从车里拿出单反相机,跪在公路旁从低处仰视拍摄了她。洛雨在白色风车下绽放的瞬间,定格。

“喂,你竟然还喷香水!”洛雨闻着衣服上一股淡淡橘子味,开始鄙视他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真是个娘娘腔。”

花焯白了她一眼,没说话。也不解释那只是沐浴露残留的味道。他侧身,瞄准摄像头切好角度,拍摄了一张浅夜下沿河的风景。蒹葭苍苍,饱蘸月光。

花焯关闭相机,扔进车厢里。转身一瞥,模糊中看到秋风萧瑟的芒草地里,出现了一个落拓不羁的少年。他抱着旧旧的木吉他,弹着飞鸟般的歌谣。仰望天空,远方辽阔。白色风车如诗一样清晰。花焯呼吸急促,向那少年奔去,可是那少年却在视线里渐渐隐去。原来只是一场幻视。

花焯失落地怔在原地,眸光一黯,说:“好了,我们走吧。”洛雨看到他眉眼处凝结着一抹与凉介似是而非的忧伤,呆了一霎,说:“你很难过吗?”

花焯垂眸,似乎是入了年轮中某一圈回忆,说:“我愧疚一个人,每当我路过陌生的远方,看见好看的风景,就会想起那个浪迹天涯的少年。我真想对他说一句抱歉,可惜却再也遇不到了。”

洛雨收敛了敌视的语气,说:“我以为你只是拥有了一张光鲜的皮囊,没想到看似玩世不恭的你,竟还有一个人一直放不下。”

“确切说,应该是两个。”花焯说着说着,忽然深情似水地凝望她,又说:“一个是他,一个是你啊。他是我此生最亏欠的人。而你,则是我唯一用心喜欢的。”

洛雨婉约一笑,把手抄入口袋,忽然笑容隐去,说:“既然你对我的喜欢这么用心,那么这又是什么呢?”说着从棒球服的口袋掏出一只类似安全套的物品,那粉色包装上没一个汉字,全是英文。她轻瞥花焯,目光渐渐寒冷。

花焯心虚地讪讪地说:“额……这是……是口香糖吧。”

“哈,口香糖?那你吃了它啊?”洛雨使劲扔到他脸上,连同他的外套也扔给他,冷讽着笑道:“欺负我看不懂英文么?小子,我大学时候就英语四级了。”说完转身就离开,独自走上公路。

花焯叫住她。她回身,扬着下颌向他比中指:“Obscene(下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入夜空下的旷野。花焯上车,缓速跟着她,打开远光灯给她照射公路。

洛雨逆光孤独地走,花焯反而觉得她可敬而美丽。在这个从初见到上床不到一小时的年代,她的与众不同就是对饮食男女们最沉默的谴责。当她把安全套扔到花焯脸上的同时,也狠狠打了这个社会一记耳光。

最后一班公交经过,洛雨招手。公交走后,公路上只剩下一辆孤独的牧马人。花焯独自坐在车厢,望着玻璃窗外宏大的黑色旷野。

过很久,他掉了头,开车一路向南。也离开了画面。

一条空荡荡的公路,北斗,涨潮,月落乌啼霜满天。

————

右岸 · 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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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朝大海,等来日出。我背对人群,却畏了孤独。”」

黄昏了之后。青珩第十九次守在米鸢的宿舍楼前一棵乔木下,抱着吉他,深情唱一首专属为她写的情歌。夏风微甜,槐米成了雨倾盆而下。纷纷落满他的肩。淋上他的脸。经过他弹吉他时精灵跳跃的指尖。

之前从树下等了她十八次,他就如此一个人站在月光里。或在星晴底。或在闪电中。吉他作衬反复唱着同一首歌。歌声无涯,直到月光落下。直到星河阴涩。直到闪电逝去。直到宿管阿姨再也受不了,拎起扫帚犹如猫追老鼠,一路连追带骂把青珩赶出公寓区。

但这一次,宿管阿姨嗑着青珩买来的葵花籽,啃着青珩笑敬的大苹果,坐在藤椅上怡然自得。如此再听他的歌,似乎觉着也不那么难听了。

路旁那几棵槐树崔嵬美丽,满树的花蕾就似一大朵云彩中夹隐的疵斑,晚风太暖,落花扬洒。槐米瓣满地堆积,浅浅的下了一层细雪。偶尔有纷飞的花瓣落入青珩忽张忽合歌声弥漫的嘴里,他就边唱着歌边咀嚼了花朵,满口甜甜的清美的味道。

米鸢从公寓出来去吃饭的时候,青珩正唱到自作多情而忘我的境界。她低着头默默从他身旁迂回绕过,轻踮着脚尖就怕惊着他。青珩每天都风雨无阻带着吉他来,死皮赖脸地执着地用歌声表白。他自以为是浪漫,于米鸢而言却是一场灾难。米鸢天性清凉,总爱独自寂静。而这个双眼明媚呦呦鹿鸣的少年,却成了扰乱她心灵森林的一只小魔兽。

米鸢悄悄地走开,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大的喷嚏。她惊的浑身寒噤。原来有一朵槐花飞入了青珩的鼻孔。青珩打完喷嚏,指尖揉着痒痒的鼻子,转脸一瞥,于是看到了花之下素衣风起的米鸢。

于是青珩微笑了,他迎上去,说:“嗨,好巧啊。”

好巧?明明就是你在这堵人的啊。米鸢边腹诽着,边淑静地浅笑:“嗯,好巧。”

“你这是……要去吃饭?”青珩将吉他后背,见对方点头,又道:“碰巧我也饿了,不如我请你啊。”

“不必了。”米鸢收敛了笑。冷漠寒冽的面孔,在温暖的槐树影里格外凌厉。她只想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是一万里。

但青珩却连一公里也不愿离开,他扬起美丽的眉眼,摆出一副“你去哪我就去哪”的赖皮表情,说:“好吧。那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米鸢咬牙暗嗔一句“无赖”,冷着颜转身就走。任由青珩尾随身后,哈巴狗般跟着。

到了员工餐厅,米鸢打了一份餐。青珩卸下吉他,坐在她的对面,也不去打餐,只是痴痴凝视着她。她视若不见,目光轻瞥别处,安静地咀嚼着米粒。

“你吃饭的时候也是好美啊。”青珩语气轻淡,说的却极痴。米鸢抬眼看他,等沉淀了目光,说:“你也不丑的,她们多也喜欢你姣好的面容,何必要纠缠一个我呢?”

青珩却自觉忽略了后半句,只独衷前半截话。他自恋地指尖掠过脸廓,顾盼生姿,末了还故作轻叹宛转:“天生丽质,总是叫人无奈啊。”

米鸢看着他拽拽的样子,不吭声,眸子里一片苍凉。她静静地低了头,接着吃饭。头发流泻下来,盖到了她的半张脸。

“米,我给你写的歌,你听了吗?半中国风味,半忧伤情节。我觉得你会喜欢。”

米鸢连头也没抬,淡淡说了句:“我不喜欢。”

“你看你,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对于米鸢或轻或淡的冷漠,青珩早已是百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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