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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惊风密雨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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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孔四贞下嫁孙延龄 康熙帝赐枪马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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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如何私聘落第举人伍次友为师,如何庙谟独运,用魏东亭一干新进少年智擒鳌拜,可是现在真的与这些人相见,激动之余又有点儿好奇。他一边行三跪九叩觐见礼,一边偷眼打量,见康熙脚蹬青缎凉里皂靴,身着酱色江绸丝绵袍,外套着石青单金龙褂,浑身丝毫不带珠光宝气,颀身玉立,风度娴雅,含笑看着他行礼。康熙又见王辅臣不住地瞟自己,便欠了一下身子,笑道:“王将军,请起来说话!”

“喳!”王辅臣响亮地答应一声立起身来。

“好一表人才!久闻将军虎背熊腰,果然名不虚传!”康熙一边极口夸赞,呵呵笑着踱至王辅臣身前,端详着说道,“听说因你未奉特旨,被魏东亭堵在西华门外交上了手,不知胜负如何呀?”

“魏将军乃圣上驾前擎天玉柱,臣何能及!”王辅臣完全没想到康熙这样随和,绷得紧紧的心松和下来。

“那也不见得。”康熙抬头遥望着发黄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听禀,太和殿东边已经震坍,毓庆宫只留下淳于殿无恙,他的心是沉重的,想了想话锋一转问道:“朕委纳兰、明珠至陕,锁拿山陕总督莫洛和巡抚白清额进京问罪。你从那边过来,这件事办得怎样?”

王辅臣摸不清康熙问话的意思,一时没有开口,良久才回奏道:“白清额已经革职监护,莫洛在钦差大臣到达之前,去巡视山西未归,明大人已经派人去传。”

“朕不是问这个,”康熙笑道,“西安百姓递来了万民折,称颂他二人清廉,恳请朝廷免其重罪,你在平凉多年,朕想问问是否当真。”

“当真!”王辅臣与莫洛素来不睦,但莫洛是清官,山、陕两省有口皆碑,是说不得假话的。他咽了一口口水,清清嗓音又道:“莫洛居官多年,为母亲做寿,竟借了五十两银子,此次查抄白清额府,只存白银十六两,这些都是实情,臣不敢欺瞒!”

“听说你与莫洛不睦?”

“回皇上的话,”王辅臣忙跪下答道,“臣与莫洛、瓦尔格将军之事乃是私怨,皇上所问乃是国事,臣不能因公废私,亦不敢因私废公。”

“好!”康熙不禁击节赞赏,回身坐到椅上大声说道,“国家大臣,社稷重器,应该有这等气量——你是什么出身?”

问到出身,王辅臣身子一颤,连连叩头答道:“臣祖辈微贱,乃是库兵出身。”

库兵出身的人是富而贱,虽然有钱,却被人瞧不起。因为银库重地,怕库兵盗窃,出入时都要剥得一丝不挂。但是每月月例,又无法养家口,只好从小就用石头、蒜杵将肛门渐渐撑大,出库时将银块夹带在肛门中。这是人人皆知的秘密,王辅臣一向视为奇耻大辱,讳莫如深。但皇帝垂询又不能不如实回话,所以“库兵”二字未出口,眼眶中已是含满泪水,声音也显得有点哽咽。

康熙也觉意外,怔了一下长叹道:“朕倒不知你出身微贱如此。”接着又提高了嗓音慷慨说道,“自古伟伟丈夫烈烈英雄比卿出身寒贱的多得是!大英雄患在事业不立,余事都不足道——张万强!”

“奴才在!”

“立传朕旨给内务府,王辅臣举家脱籍抬旗,改隶——”康熙沉吟片刻,觉得既做人情,就不如做得大些,于是果断地说,“汉军正红旗!”

“喳!”

张万强就地扎了个千儿,转身快步退出储秀宫。王辅臣感动得泪流满面,要不是君前不能失礼,早已痛哭失声了,只是饮泣叩头。

“你好自为之,”康熙沉着地说道,“朕本想留你在京供职,朝夕可以相见,但平凉重地,没有你这样有能为的战将,朕更不放心。西边、南边麻烦事很多,朝廷要倚重你马鹞子呢!”

旁边的人听着这几句话轻松平淡,但“西边”在王辅臣听来却如雷声轰鸣一样。他早随洪承畴南征,江、浙平定之后便改归平西王吴三桂节制。吴三桂待这个调入自己麾下的王辅臣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比对自己的子侄辈还要好,即使调至平凉,吴三桂每年还要接济他数万两银子。所以这话出自康熙,是意有所指的。王辅臣当然也闻者会心,不能不表明一个态度。想到此,王辅臣忙叩头道:“皇上委臣以专阃,寄臣以腹心,待臣大恩如天高海深,上及臣祖宗、下被臣子孙,臣若背恩负义,不但无颜于人世,亦不齿于祖宗!请主上宽心。一旦西方、南方有事,臣虽肝脑涂地,也不辜负圣恩!”

“朕不是对什么人不相信,”康熙显得有点激动,双目闪烁生光,只有此时才能看到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练与成熟,“朕委实舍不得你这样的人才远离北京在边陲吃苦。”他一边说,一边从座后拿起一对四尺多长的银制蟠龙豹尾枪,想了想,又将一枝放回,加重了语气说道:“这对枪是先帝留给朕护身的,朕每次出行都要把它们列在马前——朕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并不如意,不日就有诏调莫洛入京,饷也可先拨一些去救急。没法子,钱一多半都给人拿去了嘛——你是先帝留下的臣奴,赐别的东西都不足为贵。这里把枪分一枝给你,你带到平凉,见枪如见朕;朕留一枝在身边,见枪如见卿——”说着,豆大的泪珠已淌了出来,康熙被自己的话感动了。

“圣恩深重!”王辅臣面色苍白,激动得不住抽泣,“奴才虽肝脑涂地,不能稍报万一。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效皇上!”说罢,颤抖着双手接过枪来。缓缓却步辞了出去,刚出垂花门,再也控制不住感激之情,竟掩面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