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生日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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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讲几句话，算是祝酒辞:“我庆寿辰是随了习俗一一鄙人真不能免俗一一本想在家弄几样小菜就算了，却又怕瞒了众位同僚朋友，不够义气。一开春就有好多人争着给敝人过寿，被我着力挡了回去，劳民伤财嘛。现在能与各位亲朋好友在这里说说笑笑，能得人生一日闲，实在是王福之老弟多次劝说的结果。”书记说着，欣赏地望望近旁的王秘书一眼，王秘书马上回报满脸恭敬的谄笑，并向众人高傲地挺了挺胸，好像有书记的这一当众点名，人品地位就提升了好几级。果真大家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王秘书很迷信，心里马上念佛道：“福之，福之，福禄之将至也。”满脑子里幻想着自己大树不倒，永远成为各财团与书记之间联系的纽带，天天能促成某项交易，茶水费源源不断。他美滋滋的发财梦，很快被书记浑宏的男中音打断：“这里略备几蛊薄酒，几碟小菜，希望诸君不要见笑，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拘束，吃得尽兴玩得快乐，就算是给我老朽面子了一一来，大家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请接受我陈某敬一杯。”高举酒杯，一片静穆。还是书记的声音在回荡：“正逢喜春，我就以‘春’字起句，咱们也玩玩‘文学’嘛。”
“对。我们也雅雅，我们才是有成本雅得起来的。”以低价强制承包了大量地皮的某一暴发户，随声附和。书记轻皱眉头，不过不为别人所觉察。
“祝兄弟们‘春风原野阔，得意马蹄香’。”书记高举酒杯，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阶，饮尽，照杯，照例是一片喝彩鼓掌。副市长机械地鼓着掌，心下思忖：“老头子何时学吟诗作对了？好家伙，什么鄙人敝人老朽都用全，只差孤家寡人了!但愿他不是高升，便是下降，别老赖在这个位置上！”有一些人听书记称兄道弟，说“都是自己人”，既受宠若惊又得意洋详，那笔寿礼的花费，值。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渐是最后一个呈上礼物的。他坐在其父左手，以其不俗的仪表，早就赢得众人的真心赞叹了。众所周知，陈书记视其幼子为掌上明珠，比贾母之痛爱宝玉尤甚。爱屋及乌，陈渐所遇的眼光，无不是含着爰惜的笑意的。他暗中叹道：这些都是眉宇高亢的男子汉，可惜受了势利二字的害，竟摧眉折腰成了奴才了。
陈渐礼品的包装，比众人的逊色多了，只拳头大小，颜色也不那么鲜艳，引得众人百般的猜测。书记乐呵呵的，满面慈祥，满面红光，高举着盒子说：“猜中者，奖！”这与其是鼓励，不如说是命令，众人心态各异，但表情统一：都做出沉思的样子。宴会似乎被推到了一个新高潮。陈渐此刻无疑成了宴会的中心，脸上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而内心相当的厌恶与不快，这种表里不一的难受状，可也是他父亲“赐”给他的。过了一会儿，似乎人人都有了一个答案，纷纷的很有次序地说出来，热烈却不凌乱。陈大人毕竟是陈大人，他叫你“随便”时，你可要小心，等他酒醒时，他会跟你秋后算帐的。有的猜金戒指，有的猜金手表，有的猜金印章……，东区区长猜金龟，大家惊叹地鼓掌，羡慕他怎会想得到一一陈大人福禄已齐，只求长寿了。陈书记这个金佛祖，听别人道出一个个的“金子金孙”，微笑地望陈渐，把裁判权交给他，而陈渐却摇摇头，一一否定了。那些一贯要表现自己的官儿长儿呀，看到自己被否定不免泄气，但别人也一样猜不着，便兴灾乐祸又燃起希望。大家左猜右猜的，引得书记兴致大发，不由露出近几年来发自内心的微笑。他表现出与众同乐的心境，同时也流露出赏识陈渐之意。陈渐盒子里的东西越难猜，就更表明陈渐具有高人一着的智慧。这正是他为父所期望的。
书记故意摇摇那盒子，算是给大家一个提示。只听得有物体滚动的微声。有人率先猜玉仙桃，于是玉佛、玉菩萨、玉葫芦、玉保健球，这么多的玉，真可凑够一个玉铸的陈书记了！但陈渐还是一味地摇头。书记清了清喉咙，终于发表言论说：“陈渐下乡还不到一年，就学了乡下人的小气了，不知给我带了什么土豆、瓜籽、山芋之类的所谓土特产了呢。”说得众人一哄而笑，他们知道那当然不会。打开一看，原来很简单的是只鸡蛋，离书记所说的土特产也相去不远了。众人愕然，马上又哗然取宠地鼓掌。有人私下想到“笨蛋”一词，脸上掠过察觉不出的嗤笑，因为他们一直挂着谀笑。有人想到“完蛋”一词，一种复仇的快感马上充溢了周身，就是喝了茅苔也不有的舒畅，但立即又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一如果陈书记完蛋了，自己送的钱财礼物，不是也如扔到了太平洋了么？再说，换了另一个当书记，不也是一样的要送礼，更多的礼么？考虑到利益关系，不由得违心地希望书记大人稳坐江山，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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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讲几句话，算是祝酒辞:“我庆寿辰是随了习俗一一鄙人真不能免俗一一本想在家弄几样小菜就算了，却又怕瞒了众位同僚朋友，不够义气。一开春就有好多人争着给敝人过寿，被我着力挡了回去，劳民伤财嘛。现在能与各位亲朋好友在这里说说笑笑，能得人生一日闲，实在是王福之老弟多次劝说的结果。”书记说着，欣赏地望望近旁的王秘书一眼，王秘书马上回报满脸恭敬的谄笑，并向众人高傲地挺了挺胸，好像有书记的这一当众点名，人品地位就提升了好几级。果真大家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王秘书很迷信，心里马上念佛道：“福之，福之，福禄之将至也。”满脑子里幻想着自己大树不倒，永远成为各财团与书记之间联系的纽带，天天能促成某项交易，茶水费源源不断。他美滋滋的发财梦，很快被书记浑宏的男中音打断：“这里略备几蛊薄酒，几碟小菜，希望诸君不要见笑，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拘束，吃得尽兴玩得快乐，就算是给我老朽面子了一一来，大家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请接受我陈某敬一杯。”高举酒杯，一片静穆。还是书记的声音在回荡：“正逢喜春，我就以‘春’字起句，咱们也玩玩‘文学’嘛。”
“对。我们也雅雅，我们才是有成本雅得起来的。”以低价强制承包了大量地皮的某一暴发户，随声附和。书记轻皱眉头，不过不为别人所觉察。
“祝兄弟们‘春风原野阔，得意马蹄香’。”书记高举酒杯，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阶，饮尽，照杯，照例是一片喝彩鼓掌。副市长机械地鼓着掌，心下思忖：“老头子何时学吟诗作对了？好家伙，什么鄙人敝人老朽都用全，只差孤家寡人了!但愿他不是高升，便是下降，别老赖在这个位置上！”有一些人听书记称兄道弟，说“都是自己人”，既受宠若惊又得意洋详，那笔寿礼的花费，值。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渐是最后一个呈上礼物的。他坐在其父左手，以其不俗的仪表，早就赢得众人的真心赞叹了。众所周知，陈书记视其幼子为掌上明珠，比贾母之痛爱宝玉尤甚。爱屋及乌，陈渐所遇的眼光，无不是含着爰惜的笑意的。他暗中叹道：这些都是眉宇高亢的男子汉，可惜受了势利二字的害，竟摧眉折腰成了奴才了。
陈渐礼品的包装，比众人的逊色多了，只拳头大小，颜色也不那么鲜艳，引得众人百般的猜测。书记乐呵呵的，满面慈祥，满面红光，高举着盒子说：“猜中者，奖！”这与其是鼓励，不如说是命令，众人心态各异，但表情统一：都做出沉思的样子。宴会似乎被推到了一个新高潮。陈渐此刻无疑成了宴会的中心，脸上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而内心相当的厌恶与不快，这种表里不一的难受状，可也是他父亲“赐”给他的。过了一会儿，似乎人人都有了一个答案，纷纷的很有次序地说出来，热烈却不凌乱。陈大人毕竟是陈大人，他叫你“随便”时，你可要小心，等他酒醒时，他会跟你秋后算帐的。有的猜金戒指，有的猜金手表，有的猜金印章……，东区区长猜金龟，大家惊叹地鼓掌，羡慕他怎会想得到一一陈大人福禄已齐，只求长寿了。陈书记这个金佛祖，听别人道出一个个的“金子金孙”，微笑地望陈渐，把裁判权交给他，而陈渐却摇摇头，一一否定了。那些一贯要表现自己的官儿长儿呀，看到自己被否定不免泄气，但别人也一样猜不着，便兴灾乐祸又燃起希望。大家左猜右猜的，引得书记兴致大发，不由露出近几年来发自内心的微笑。他表现出与众同乐的心境，同时也流露出赏识陈渐之意。陈渐盒子里的东西越难猜，就更表明陈渐具有高人一着的智慧。这正是他为父所期望的。
书记故意摇摇那盒子，算是给大家一个提示。只听得有物体滚动的微声。有人率先猜玉仙桃，于是玉佛、玉菩萨、玉葫芦、玉保健球，这么多的玉，真可凑够一个玉铸的陈书记了！但陈渐还是一味地摇头。书记清了清喉咙，终于发表言论说：“陈渐下乡还不到一年，就学了乡下人的小气了，不知给我带了什么土豆、瓜籽、山芋之类的所谓土特产了呢。”说得众人一哄而笑，他们知道那当然不会。打开一看，原来很简单的是只鸡蛋，离书记所说的土特产也相去不远了。众人愕然，马上又哗然取宠地鼓掌。有人私下想到“笨蛋”一词，脸上掠过察觉不出的嗤笑，因为他们一直挂着谀笑。有人想到“完蛋”一词，一种复仇的快感马上充溢了周身，就是喝了茅苔也不有的舒畅，但立即又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一如果陈书记完蛋了，自己送的钱财礼物，不是也如扔到了太平洋了么？再说，换了另一个当书记，不也是一样的要送礼，更多的礼么？考虑到利益关系，不由得违心地希望书记大人稳坐江山，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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