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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四更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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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鸾愣愣出神,是啊,好端端地,怎么死了?

难道是被她咒死的?

一个死讯,打消用饭的胃口。满桌子美味佳肴,没动一口全都撤下去。

石小侯爷旁敲侧击问了几遍,是否要请殿下过来,宝鸾默声不语,往门口瞅了又瞅,最终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她不开口,不代表人不来。

班哥自长安秘密归来后,一直待在府里,白天不在她面前晃,晚上却免不了见面。

他雷打不动宿在她房中的长榻,赶也赶不走。知道她不爱搭理他,也不强求什么沟通交流,喊几声“小善”,说几句亲香她的话,扭头就洗漱睡觉。

宝鸾讨厌死他这样,好似两个人像多年夫妻,平平淡淡如水一般,却自有一番别样亲昵。

平时讨厌惯了,今晚不知怎地,忽然有些盼他回来。

宝鸾在被窝里数数,等了半个时辰,总算等到班哥的脚步声。

她好不容易盼他一次,他竟然回来晚了。

宝鸾不知不觉翘高嘴,半阖的双眼,目光有些幽怨。等会他来问候,她定要重重哼他几声!

等啊等,咦,这人今晚怎么不到她床前来?

都洗漱完了,还不过来问几句吗?

灯烛一盏盏熄掉,侍女们一个个退下,绣百花争鸣的春景门帘那头,静悄无声。

哦,他已经睡下了。

宝鸾缩进绫被里,蜷缩一团,像冬眠的小动物。眼睛睁得大大的,鼻息一抽一抽的,拳头抵在腮下,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这颗金子般的心,也是有缺陷的。人无完人,这个时候,她的人性缺陷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为何盼班哥回房?因为她害怕呀!

说白了就是自私,像小孩子一样的自私。

不要你时,看一眼都嫌烦,需要你时,那你就得为她当牛做马了。现在当牛做马还不够,你还得猜准她的心思,在她需要的时候,送上关怀,送上一两句让她安心的宽慰。

比如说今晚,班哥就得宽慰她,最好是用坚定的语气,说她想听的话。

齐崇死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但他终归是死了,在她绞尽脑汁想要退婚的时候,他恰巧“退”得彻彻底底。

她悄悄咒了他好多次,拜月祈愿的时候,甚至玩笑似地向神佛许下心愿,希望有妖怪将齐崇抓走,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宝鸾有些心虚,虽然知道妖怪之类的,是无稽之谈,但还是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想。

齐崇再讨厌,那也是一条人命。

小公主惜自己的命,也惜别人的命,让她欢天喜地鼓掌庆祝齐崇的死,她做不到。不是说她有多善良,擅长宽容人,今天哪怕死了只雀儿,出于对生命的敬畏,她也会难过一下子。

猫儿似的脚步声轻轻响起。

班哥睁眼一看,宝鸾睡妆慵懒,乌发斜挽,柔软的肌肤在月光下透着莹白光泽。她怀中抱一方小小的玉枕,枕头不是拿来垫着睡,是威慑,是防范,随时准备敲向他脑袋。

看她多狡猾,武器备好,才来找他。既要宽慰,又要安全感。

这个人近来驰骋沙场,死在他手里的敌兵肯定不少。像他这样杀气重重的“将军”,据说鬼都畏惧。

班哥不觑宝鸾,转开眼去瞧高几上的沙漏。从他躺下算起,整整一刻钟。这一刻钟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让人等得焦急。

故意晚回来,故意不到她床边晃悠,故意勾她自己过来。换句话说,坏得流油。

坏得流油的班哥对上他心爱的小公主,只有更坏没有最坏。看他的样子,好像刚才根本没有睁开过眼,往里翻个身,腾出一大片地方,正好能再躺一个人。

窗纱映出的树影月影,夜里回荡的窸窣风声,任何小小的动静都能让宝鸾一惊一乍。

来陇右后,几乎每晚都有侍女睡在床下小榻陪寝,但班哥在公主府的时候,夜晚房中就不让侍女伺候,夜起她喝茶解手,由他来伺候。

之前没觉得怎样,今晚不一样。她一个人睡实在害怕,怕齐崇变成鬼质问她,为何要咒他。

宝鸾举着玉枕在班哥脑袋上方比划几下,他没有动作,眼睛仍闭得紧紧的。她抿抿嘴,犹豫了老久,窗外又是一阵呼啦啦的风声打来,吓得她立马往榻上爬,不忘将玉枕放在两个人中间,划出界限。

宝鸾有点害羞,有点慌张,糊里糊涂就躺了上来,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想怎样,余光瞥见班哥纹丝不动的后背,装睡的样子假惺惺。

她鼓鼓腮帮子,自负地闭上眼。

“有话问你。”轻声地说,红嘴巴嘟嘟的,凶得很。

班哥“嗯”一声。

“齐崇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死的?”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宝鸾忍不住用手指戳戳班哥:“说话。”

话音刚落,一双手将她搂过去,宝鸾立马去抓玉枕,被班哥牢牢抱住,他下巴抵着她肩头,慵懒的语调随滚烫的气息呼过她侧颊:“死了就死了,他死了不是更好吗,你不用嫁他,也不用去幽州了。”

宝鸾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拿来做武器的玉枕触手可及却拿不到,她扭了又扭,身体和神情一样别扭:“谁准你抱我,不准抱我。”

“抱着才能好好睡一觉。”班哥用下巴蹭蹭她的小耳朵,少年音柔得滴水:“我杀气重,有我抱着你,再凶的恶鬼,也不敢近你的身。”

“你怎么知道我怕鬼……”宝鸾捂住嘴,透红的面庞仍执拗着,紧绷的身体却已经放松下来。

“你说我怎么知道?”班哥点点她的肚子,温声道:“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虫,所以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怕鬼的宝鸾胆子格外小,被拥在班哥热乎乎的怀抱里,听他耐心地哄着,人也渐渐软下来:“……我背地里骂了齐崇好多话,我还扎了个小人咒他。”

班哥轻轻拍着她哄道:“巫蛊能咒死人的话,还打什么仗,直接绑几个道士和尚去前线开坛做法好了。”

宝鸾被逗笑:“我们有道士和尚,他们有祭司巫师,不知道谁更厉害些?”

“那肯定是我们的道士和尚更厉害些。”

“为什么?”

班哥说起战场上遇到的一件趣事,一个小道士被某个草原部落抓住成了奴隶,最后反杀的事。宝鸾听得津津有味,倒忘了害怕。

宝鸾今晚没有吃饭,班哥一边说军营里的趣事,一边哄她坐起来吃点东西。哄着喂了半碗荔枝奶粥,重新替她擦牙洗手洗脸,抱回去继续搂着睡。

“乖,别怕,我来驱鬼啊。”

“驱鬼要亲亲?”

“不用。”

“那你亲我耳朵作甚?”

“因为亲脚你嫌脏。”

“哼。”她闭上眼。

“哼哼。”他学她。

“哼哼哼。”宝鸾不甘示弱。

班哥:“汪汪汪汪。”

宝鸾笑道:“小狗!你学狗叫,是小狗。”

班哥嘬她耳垂,浅浅地磨,轻轻地添,不太熟练,全凭本能逗她,耐心而青涩,声音有些沙哑:“小善,我叫得好听吗,以后天天做你的走狗,要不要?”

宝鸾身体越来越软,晕乎乎的,好似染风寒发烧,四肢无力,额头和脸颊烫红,咬着嘴巴发出模糊的气音,自己也不知道在哼哧什么。

半昏半沉,迷迷糊糊地,到最后竟然也睡着了。

班哥气不过,想晃醒她问问宝鸾哼哧哼哧了什么,对着她香甜的睡容,又狠不下心吵醒她,在两只玉白的小耳朵上分别狠狠嘬几口,还是气不顺,钻到薄被那头捞起小巧圆润的脚趾头啃了啃才好了些。

“坏孩子,我的坏小善。”他这样唤她,身体紧紧贴住她,像怀抱玉玺的年轻霸主,热血沸腾,精力蓬发。

……

端午节将至,家家户户在大门口悬上艾草,女郎们忙着编长命缕祈福,郎君们忙着采药沐浴喝菖蒲酒去邪。

热气腾腾的陇右仲夏,公主府也开始张罗端午过节的事宜。

距齐崇的死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宝鸾给他烧了纸钱和大宅以及一大群纸美人,请了道士和尚为他念经。她尚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长安那边封存了此案,她只当他是搅入了朝堂争斗。

至于曾经让班哥替她退婚的话,宝鸾没有想太多,班哥说不会让她嫁,她只当他是安慰她,压根没有想过他会亲自去长安,更猜不到早在她开口之前,他早就布下醉春楼的那场杀局。

未婚夫死了,日子照过,端午节前一天,宝鸾在水边花园凉亭,和人一起编长命缕。

睡午觉的时候,天刚下过一场雨。这会子路已经干了,亭檐的露珠早被日头炙走,池边杨柳怏怏,水里芙蕖晒得像打翻了胭脂。

宝鸾捋捋丝线,随意编了几下,不太认真,半成的长命缕在手心沾一沾,很快被丢下。粽叶成了她手里的新欢,学惠敏编蚱蜢蜈蚣,编得四不像,反倒乐陶陶。

小郑夫人对着甜食进退两难,公主府的膳食养得她腰身胖一圈。想吃不敢吃,专心致志和自己纠结来纠结去。

杨夫人照常做她的马屁精,宝鸾拿粽叶玩,她也拿粽叶玩,五句话里总有三句是奉承话。

平时眼高手低的钱夫人和金夫人,今天倒最认真。

钱夫人一边编长命缕一边同金夫人话家常,宝鸾偶尔听上一耳朵,正好听见钱夫人开解金夫人。

“我们这等人家,说是富贵窝也不过为,富贵窝是什么,是一等的人物一等的权势,才能堆成一个富贵窝。要在富贵窝里待得舒服,首先我们自己得先端住。旁人眼红,那是常事,说明你的日子过得好,你何必理会那些眼红的人?”

金夫人叹道:“我就是听不得别人那样说我。”

钱夫人说:“听不得就不听,再年长的奴仆也是奴仆,不懂事,责罚便是,何必同她对嘴?你会和猫儿狗儿对嘴吗?”

金夫人点点头,仍是烦恼:“可我夫君……”

“他为那老奴说话?”钱夫人一改之前言之凿凿的话语,语重心长劝金夫人。

“夫唱妇随,既然他发了话,那你还是不要得罪他,且忍让一时,将那老奴请回来。做妻子的,最好还是以丈夫为先,讨好他顺从他,夫妻之间才有情分。”

宝鸾噗嗤笑出声。

钱夫人望过去。

宝鸾微笑,声音朗朗。

“夫妻情分,用本朝的话来说,是丈夫和妻子彼此有情,彼此谦让包容。光一人顺从讨好,那叫一厢情愿。都念过书,都学过诗经,诗经里一厢情愿的人,哪个落得好下场?”

“金夫人,你府里老奴倚老卖老,对主人妄加诽谤,你罚她是理所应当的事,再者,你如今掌家,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你的丈夫好生糊涂,竟为了外人,宁肯委屈自己的妻子,这丈夫不要也罢。”

钱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想开口说上几句,又怕冲撞公主,只好闭嘴。

金夫人迫切的眼神望着宝鸾,想她再多提点几句,又怕她说的话太重,小媳妇似地将手搭在膝上,半天不言语。

宝鸾抿一口清茶,身板坐得笔直,耳边别着四不像的蚱蜢,端庄中透出一份天然的可爱:“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和离,你丈夫虽然这件事做得不对,但他只是糊涂,并没有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金夫人乖巧问:“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宝鸾掰着手指:“第一,人赶走了,不必再接回来。第二你赶了你丈夫的老奴,和他扯平便是。”

怎样个扯平法?她自有主意。

“你的陪嫁侍女里,肯定有等着发配成亲的人,你随便挑一个,提前为这侍女选好丈夫,给她厚厚的嫁妆,让她当着你丈夫的面,学那老奴张狂的样子。”

小公主慢条斯理,字字腔圆。

“老奴如何当面挑衅你,你就让侍女如何挑衅你丈夫,让他尝尝被人当面非议的滋味,看他是否还宽容得了。你丈夫再恼怒,也没资格动你的陪嫁,事后将这侍女发配出府,等她府外成了亲,还能替你打理嫁妆铺子,此为一举两得的好事。”

金夫人眼里亮晶晶,但还是有些没底气:“万一他生气,不肯再理我怎么办?”

宝鸾转眸瞥她一眼,微微上挑的杏眼,蕴着矜贵,柔和以及少女独有的娇媚,越长越清艳的面庞,似远山云烟又似牡丹花露,水眸这一流转,看得人惊心动魄。

金夫人呼吸一窒,不自觉垂眸别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有相形见绌之意。

“富贵窝里的亲事,是结两姓之好,你嫁的,与其说是你丈夫,不如说是你丈夫的家族。你掌着府里中馈,府外又有庄子铺子要打理,将日子过好,轻而易举,只要尽了本分,无人能挑你的错。”

公主振振有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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